追着幸福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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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学的时候,村里熙熙攘攘,妇女和小孩都还留在家里,男人们外出打工,干完活后仍然回到山村的家。

那是一个人畜共存的村庄,天微亮就有公鸡打鸣,清晨有鸟叫有花香,走在路上可能迎面过来一头牛,牛看我一眼,继续慢悠悠地走,我蹲在地上逗蚂蚁,旁边可能跟来一只凑热闹的黄狗,放学回家,老远看到炊烟袅袅升起,可能还会遇到牛羊从山坡吃草回来,夜里人畜安宁,夏天会有蛐蛐和知了叫个不停,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熄了,整个村庄都睡了。

农忙时节就更热闹了,犁地的黄牛哞哞叫,打麦的机器嗡嗡响,我和小伙伴们也跑到田间地头,偶尔给父母们帮个忙,大部分时间是在追逐玩耍。慢慢的,有些人家开始用拖拉机犁地,机器犁过地十分松软,虽然会挨骂但我很喜欢在上面跳来跳去。

虽然没有人这样给我说,但是我一直隐隐觉得,我以后也得干这些活儿,我得学习犁地播种收获的各种知识。因为眼看到爷爷奶奶们,爸爸叔伯们,哥哥姐姐们都在田间干活,我自然也觉得长大后会跟他们一样。

初中时离开山村到镇上读书,高中时离开镇上到市里读书,大学时到别的城市读书,我逐渐意识到,我终究是要离开这片土地了。

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伯伯带着堂弟回山里玩耍,伯伯训斥堂弟分不清韭菜和麦苗,我在心里暗笑,这都分不清,真蠢。其实,在城市出生长大的堂弟分不清韭菜和麦苗很正常,他也不需要这种区分的能力,我在麦地里玩耍的时候他在书桌前练习毛笔字,最终我只能区分韭菜和麦苗,而堂弟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,至于是颜体或是柳体,我是不认得的。

等到工作了,来到了离故乡更远的城市,开始新生活。回家看望父母时,看到如今的村落,只有一些老年人还留守着;年轻人都在外面打拼,偶尔回到大山里,看一看老家的房子;孩子们自小就在外面上学,村里的学校已荒芜多年杂草丛生了。

追着幸福跑,就要离开大山贫瘠的土地,我最终没有学习耕种的知识,而我的父母也在逐渐地离开这片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。那片承载了他们心血的土地、院落、村庄,那里有他们的记忆,也有我的。

记得院子里的月季花、手绢花、紫罗兰、水仙花、葡萄树、梨树、樱桃树、杏树、刺柏、灶台、水囤、房子、猪圈、牛圈、羊圈、狗窝、鸡窝…犹记得有一棵冬桃树,桃子在下过一场雪后成熟,脆生生的,冰凉但十分甘甜…

俱往矣,日子一代一代往好处过,工业化城市化让谋生越来越容易,一个人随便干点什么都能不至于饿死。靠天吃饭靠地吃饭的农民,努力地离开这道沟、这座山,一步一步地走向城市,最后彻底扔掉土地变成城市人,这是必然的过程,这是潮流所向。追着幸福跑,往大城市去,去富裕的地方谋生,这些山村的记忆只需深藏在某个角落。

很多人只有在离开了所处的地理环境之后,才能够意识到这个地理环境对自己的巨大影响。 在更高的层面来看,落后地区的人可能更勤奋,却不见得比发达地区的人更富裕。富裕地区的人即使老老实实按常规走完一生,也可能比贫穷地区的上流阶层生活得更好。

发达富裕的城市,意味着更高的薪资,更多的资源,更多的机会,更多的见识。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见识多了才知道自己无知。

拿之前我写的《傻瓜盒子》为例,文章中同事的客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,“哦,原来客厅还可以这样布置,原来没有电视的日子原来可以这样过”。看了文章不见得真的就会立刻去行动,但是至少知道了一种可能性。

见识到了,就有接下来改变自己,提升自己的可能性。

在美剧《行尸走肉》里,只有那些见过击毙行尸的人才知道,要爆头才能彻底杀死行尸。那些没见过的人,朝行尸心脏上把子弹打光才发现完全没用,然后被行尸吃掉。

在发达富裕的大城市,能见识到很多正在发展的东西,很多正在成长的人,见识到贫穷落后地区的人可能根本看不到的人和事,这样的见识会让人潜移默化地提高自己的要求,会让人不知不觉地采取行动。

追着幸福跑,终究是要落实在行动上,落实在每一步上。